或許是想太多,也說不定是年輕時想不夠,除了學生證上的稱謂是"在學生"外,我們有嚴重的"稱謂分類適應不良症",這,也是這個展最主要的起源。
所以,當"西口是攝影師"這個稱謂出現時,我們開始回想。
過去這幾年:
他送小孩上下學還有講故事的時間加起來比他在暗房的時間多
他洗碗到垃圾的時間加起來比拿著燈箱放大鏡的時間多
他吃早餐中餐晚餐消夜加零食的時間比坐在電腦前用photoshop的時間長
他找車鑰匙找家鑰匙找塞在口袋的錢找護照的次數,說不定比按快門的次數來得頻繁
所以,照理來說,他應該不是攝影師。或者是說,不只是攝影師。是爸爸、是情人、是丈夫、是男朋友、是洗碗工、是搬家工、是藝術家、是老師、是司機、 是早上六點半自動起床的鬧鐘、是兒子、是弟弟、是女婿、是木工、是衝浪好手、是大胃王、是朋友、是油漆工人、是百貨店家的負責人、是沒記性的中年男人、是 有耐性的聆聽者....所有在生活中的角色,極度混淆重疊,無法單獨抽離。
搬家漆油漆時可以拍照,拍照時也可以搬家漆油漆
哄小孩睡覺時可以拍照,拍照也可以哄小孩睡覺
開車去衝浪時可以拍照,拍照也可以順便開車去衝浪
我們在所有的介面重覆跨越共同存在,努力尋找最適合的平衡點。
回憶琢磨‧自我反省
這一次的展syko決定用vandyke 凡戴克棕色沖片法來展現想要表達的主題。Vandyke(凡戴克)如同氰版攝影,是古老的沖片方法之一,所有的影像,呈現深淺不一的咖啡棕色。以展覽影像 來說,如果不是以凡戴克的手法呈現,許多的影像,加上原本快照的表達方式還有原有的色彩和構圖,其實,是非常現代的。
這一次展出的影像,都是我們所謂的"snappy camera" 的影像。有15年歷史摔貼刮補35mm的底片機,有才用3年多外殼卻傷痕累累的口袋型數位相機,還有中片幅的經典isoly。所有的影像,都算是快照,對 於不常寫東西和畫東西的syko,snap shot是日記,紀錄生命裡發生的苦辣酸甜悲喜哀樂。
記得讀書時,最喜歡等西口半夜從photo lab回來,拿著剛剛沖好的底片,一捲一捲慢慢挑影像。影像挑好了以後,隔天,再回到lab去把影像洗出來。常常一個下午一個晚上,只洗了一兩章圈出來的 影像。一張影像,會根據彩色放大機RGB的不同,測試後通常會洗十來張色調明暗深淺不同影像。最開心的莫過於把相同十幾二十張的影像,全部擺在客廳的地 上,一張張看一張張挑,把最好比例的那一張挑出來,隔天再回lab,把最滿意的那一張再多洗幾張出來。
整個過程是緩慢的,雖然每一張都是快照,但印象深刻。
後來,數位相機用多了,影像放在電腦裡一個又一個的資料夾,又好像是記憶體不用錢,影像塞滿到眼花撩亂,找影像比翻書還快,卻常常不記的上一張和現在看的這一張有甚麼不同,也常常記不住曾經在哪裡拍過哪些照片,表面的影像覆蓋住回憶可以發酵的過程。
做凡戴克棕色沖片的過程,速食的快照和數位影像,經過調藥水的過程,經過拿著缽碾銀粉的過程,經過在暗房裡曝光沖洗的過程,回憶,因為影像而更為珍貴。而經過誠實又私密的影像,記住每一個故事,也提醒了自己,曾經說的話與曾經有的心境。
這是好幾年前在美國時拍的影像,加州的法律規定只要7歲或體重72磅以下一定要做兒童的汽車座椅。而在南加州,只要是我們說"不遠"的距離,通常是開高速公路一小時到一小時半車程。
"不遠的距離"例子包括:
syko一週四天要從爾灣開車到art center教書的路程,單程塞車一個半小時
周末回娘家的路程,單程55分鐘
嘴饞到華人區或韓國城吃飯的路程,單程50分到70分不等
因為很多拉拉雜雜不遠的地方要去,於是小朋友一上車玩累了就睡。最令人詬病的是兒童汽車座椅只能有某種程度的傾斜,在加上兒童腦部頸部小時候原本就 脆弱,所以每次只要小朋友一睡著,大大的頭就掛在細細的脖子上晃啊晃,我們常常停紅綠燈時,就是轉身找東西塞頸部以上有空隙的地方,連踩剎車都小心翼翼。 看到這張照片,也常讓我們想起南加州的交通令人抓狂沮喪的時刻。
這一張是兒子在potty train (訓練自己用馬桶如廁)時拍的。
或許是可以解讀成 " 一般的爸爸看到小孩不小心掉到馬桶就會趕快把小孩拉起來,只有這個愛照像的爸爸,先找相機拍起來再說"。
其實它背後真實的故事,是因為兒子訓練了很久一段時間,都反反覆覆不習慣坐在馬桶,每次只要一穿尿布就上得出來,令我們十分頭痛。有一天又為了上廁所的事哭鬧,西口一氣之下把他的尿布脫下,往馬桶上一放,就噗通的就掉進馬桶了。
西口拍這張相片,並不只是捕捉這一刻瞬間,而是藉著影像提醒自己,永遠永遠,要注意自己的脾氣,永遠永遠,再也不做這種事了。
快照的本質,因為過程而更為雋永,現代議題的影像,也因為凡戴克變得懷舊。